我记得后来有一段时期,我常常在星期天黄昏站在教堂公墓里,看夜幕降落,拿我自己的前程跟那一片寒风萧瑟的沼地景色相比较,觉得二者倒颇有些类似之处:一样单调,一样低下,一样看不见出路,一样是浓雾弥漫,大海茫茫。从做学徒的头一天起,我始终就是这样垂头丧气;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我自信在整个学徒时期,从来没有向乔表示过一言半语的怨尤。有关学徒时期的事,如今只有这一件我还乐于一提。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的始末原委尚待细述;不过,论起功劳来,那可完全是乔的功劳。当年我所以没有逃出去当兵或是做水手,并不是因为我忠于所事,而是因为乔忠于所事。我之所以还能沉得住气,干活干得还算卖力,并不是因为我深深懂得勤劳是一种美德,而是因为乔深深懂得勤劳是一种美德。一个和蔼可亲、光明磊落、尽心竭力的人能起多少移风易俗的作用,固然难以判定,可是我们与这种人朝夕相处,自己受到的潜移默化则是可得而知的。我完全明白:我在学徒期间如果还有一点一滴可取之处,那都得归功于朴实知足的乔,决不应归功于我自己,因为我不守本分、心比天高、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