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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西击吐谷浑
一、背景
1. 吐谷浑的崛起与丝路梗阻
吐谷浑原为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西晋末年迁居青海，至隋初已发展为“控弦十余万”的草原政权（《北史·吐谷浑传》）。其疆域东抵洮河，西达塔里木盆地，南接川西高原，垄断了丝绸之路南线（青海道）的贸易通道。据敦煌文书《沙州都督府图经》记载，吐谷浑人“常寇凉州，劫掠商旅”，致使西域胡商被迫绕行漠北突厥领地，严重削弱隋朝对西域的经济与政治影响力。
隋文帝时期曾两次出兵讨伐吐谷浑，但均未彻底解决问题。开皇十七年（597年），吐谷浑可汗世伏被部下所杀，其弟伏允继位后表面称臣，实则“阴结突厥，共谋边患”（《隋书·吐谷浑传》）。这种两面性迫使隋炀帝必须采取更激进的策略。
2. 炀帝的“混一华戎”构想
炀帝即位后，裴矩在《西域图记》序言中提出“皇华遣使，羁縻不绝，异类殊域，辐辏阙庭”的愿景，主张通过军事与外交双重手段整合西域。大业五年（609年）的“西巡”实为精心策划的地缘政治表演：
军事威慑：亲率40万大军、10万匹战马西进，沿途展示隋朝军力。
外交笼络：在张掖举办“万国博览会”，接见高昌、焉耆等27国使者，并派韦节、杜行满出使罽宾（今克什米尔）、波斯（萨珊王朝），重建丝路秩序。
文化宣示：命裴矩编纂《西域图记》，将吐谷浑、党项等部族纳入“华夷一体”的叙事体系。
二、战役进程
1. 联合作战
炀帝采纳裴矩“分其势而弱之”的建议（《隋书·裴矩传》），利用吐谷浑与铁勒部的矛盾，策动铁勒从侧翼袭击伏允可汗。隋军主力分三路进兵：
北路：由炀帝亲率，自临津关（今甘肃积石山）渡黄河，直扑吐谷浑王庭伏俟城（今青海共和县）。
南路：杨雄、宇文述部出浇河（今青海贵德），切断吐谷浑南逃吐蕃的退路。
西路：刘权部自伊吾（今新疆哈密）东进，封锁河西走廊。
吐谷浑采取游牧民族惯用的“避实击虚”战术，焚毁草场，诱使隋军深入青海湖以西的荒漠地带。但隋军首次在高海拔地区大规模使用改良弩机与骑兵协同作战，《隋书·宇文述传》载：“以强弩射其马队，铁骑乘乱冲阵，斩首三千余级。”
2. 伏允败亡、四郡设置
经曼头山（今青海兴海县）、赤水（今青海恰卜恰河）两场决战，吐谷浑主力溃散，伏允率残部逃入雪山（今祁连山）。隋军“拓地数千里”（《隋书·吐谷浑传》），置西海（今青海湖西）、河源（今青海兴海）、鄯善（今新疆若羌）、且末（今新疆且末）四郡，迁徙内地罪犯与贫民实边，试图建立永久统治。
三、经济问题
据李锦绣《唐代财政史稿》复原的隋朝财政数据推算：
军粮：40万大军日均耗粮约4万石，按6个月计算需720万石，相当于隋朝年均粮赋的1/3。
运输：自长安至青海湖的粮道长达2000里，征发民夫50万人，牲畜死亡导致“道路相望，骸骨蔽野”（《资治通鉴·隋纪五》）。
赏赐：为笼络铁勒等部族，炀帝赏赐绢帛超百万匹，远超开皇年间国库年均绢帛收入（约300万匹）。
四郡设立后，隋朝强迁2万余户内地贫民屯垦。但青海高原“地气早寒，七月飞霜”（《隋书·地理志》），小麦、粟等作物无法成熟。敦煌汉简中发现的屯田文书显示，河源郡屯田卒人均垦地仅5亩，亩产不足1石，远低于内地平均水平（亩产2-3石）。至大业九年（613年），四郡人口逃亡殆尽，《资治通鉴》直言：“空有郡名，而无民户。”
此役暂时打通了青海道，大业六年（610年）西域诸国朝贡次数较开皇年间增长三倍（据《隋书·西域传》统计）。隋朝在且末郡设立的烽燧遗址（今新疆阿拉干戍堡）出土了汉文木简，记载了商队通关文书，证明丝路贸易一度复苏。然而，其代价更为深重：
①军事透支：青海战役消耗了隋朝最精锐的关陇府兵，导致612年征高句丽时被迫“扫地为兵”，强征未经训练的农夫入伍（《隋书·食货志》）。
②民族矛盾：强制迁徙铁勒部至漠南，激化游牧民族反抗。大业十一年（615年），突厥始毕可汗围困炀帝于雁门，即为矛盾爆发的标志性事件（《资治通鉴·隋纪七》）。
③财政崩溃：学者岑仲勉估算，此役总耗费约占隋朝鼎盛时期财政储备的40%，直接导致后续平叛与征辽时“府库空虚，税敛苛急”（《隋唐史》）。
四、原因分析
台湾学者严耕望在《唐代交通图考》中指出，隋军远征青海的致命失误在于忽视高海拔作战的特殊性：
①士兵普遍出现“气疾”（高原反应），非战斗减员达20%。
②战马因缺氧与草料不足，死亡率超30%，严重削弱骑兵战力。
日本学者气贺泽保仪在《隋唐帝国与古代朝鲜》中分析，炀帝的丝路战略存在根本矛盾：
①为控制商路耗费的财力，远超丝绸之路带来的关税收益（隋朝商税仅占岁入1%）。
②对比同时期拜占庭帝国通过柔性贸易联盟控制丝路西段，隋朝的军事优先策略显得低效。美国学者彭慕兰在《大分流》中提出，前现代帝国的扩张受限于“生态瓶颈”。隋朝在青海的失败，印证了农业文明难以突破400毫米等降水量线以西的生态边界——这与罗马帝国折戟日耳曼丛林、阿拉伯帝国止步比利牛斯山具有相似逻辑。
2025-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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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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