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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征文
《枯木记》

晨光斜斜切过檐角时,我总要在那截枯木前驻足。三年前雷电劈裂的老槐树,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躯干,裂纹里结着暗褐色的松脂,像凝固的泪珠。蚂蚁们沿着那些皲裂的纹路攀援,在年轮断层处搬运细碎的月光。

春分刚过,檐下又飘起杏花雪。某日清扫庭院,忽见枯木向阳的凹槽里,竟冒出一粒嫩芽。指甲盖大小的新绿蜷缩着,仿佛刚从深海里浮出的珍珠贝,壳缝间漏出一线碧色。我蹲下身细看,发现朽木深处游动着极细的乳白色根须,如同大地深处醒来的银蛇。

这截被风雨蚀空的躯干,竟成了新生命的襁褓。腐木缝隙里,去年飘落的枫树种子正在抽芽,青苔织就的绒毯上,几簇地钱草舒展着半透明的叶脉。焦黑的树皮下,暗红的菌丝正编织着隐秘的经纬,将死亡的残骸酿成新绿的琼浆。

某个雨后的黄昏,我忽然看见芽尖顶起一滴水珠。那抹翡翠色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倒映出整片流动的星空。朽木的裂缝中渗出松脂的芬芳,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让我想起童年时打破的蜂蜜罐——金黄的蜜汁蜿蜒过陈年木柜的纹路,在蛀蚀的虫眼里凝结成琥珀。

如今老槐的残躯上,爬山虎已织出第七重绿纱。每当夜风吹过,那些悬垂的气根便簌簌摇响月光,仿佛枯木在讲述它身体里住过的所有春天:雷火淬炼的年轮,蝼蚁篆刻的碑文,以及某个清晨,一粒种子在焦土中睁开了眼睛。
2025-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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