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草木皆诗料:袁枚的风雅人生,一园一食藏真趣
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 年)的南京随园,暮春时节满院花木繁盛。
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正带着几位女弟子在荷塘边散步,手里拿着一卷诗稿,轻声点评:“骆姑娘这两句‘露湿红蕖香满塘,风摇绿盖影参差’,把荷塘的活气写透了,只是‘香满塘’稍显直白,若改作‘香浮塘’,是不是更有缥缈之感?” 
说话的正是随园主人袁枚,彼时他已辞官归隐,却因 “收女弟子教诗” 的举动,在江南文坛掀起不小的波澜。
有人骂他 “离经叛道”,他却笑着在《随园诗话》里写道:“诗者,心之声也,男女一也,岂有男女之界哉?”
 
袁枚的一生,活得通透又风雅。
他 24 岁中进士,却不愿困于官场,33 岁便辞官买下沉园,改名 “随园”,过上 “以诗会友、以食为乐” 的生活;
他写《随园诗话》,主张 “性灵说”,让诗歌回归真情;
他编《随园食单》,把日常饮食写成传世佳作。
他的故事,藏在随园的花开花落里、餐桌的烟火气中,更藏在 “不随世俗、活出自我” 的人生态度里。
在清代,“女子无才便是德” 的观念根深蒂固,文人收女弟子更是 “惊世骇俗”。
可袁枚偏不认同,他认为 “女子作诗,更有男子不及的细腻真情”,只要有才华、爱诗歌,无论男女,他都愿倾囊相授。
 
他的第一位女弟子是松江才女骆绮兰。
骆绮兰写诗颇有灵气,却因是女子,诗作无人赏识。
她听闻袁枚的主张后,特意带着诗稿来到随园,跪地求师:“先生若肯收我为徒,我必不负所望,让世人知道女子也能作诗!” 
袁枚接过诗稿,读罢连连称赞:“你的诗有‘清水出芙蓉’之态,我怎能不收?” 
当即设宴款待,正式收她为徒。
 
消息传开后,江南各地的才女纷纷慕名而来。
袁枚前后收了三十多位女弟子,被人称为 “随园女弟子”。
他从不因性别区别对待,反而常鼓励女弟子:“写诗不用学古人的‘豪言壮语’,把你们的闺中情思、看花听风的感受写出来,就是好诗。” 
有次,女弟子金逸写了首《秋夜寄怀》,诗里满是思乡的愁绪,袁枚不仅为她修改字句,还特意写了首和诗寄去,安慰她 “随园便是你第二个家”。
 
有人写信指责袁枚 “败坏风气”。
他在回信里反驳:“《诗经》里的《关雎》《蒹葭》,不少是女子所作,难道古人也‘败坏风气’?我收女弟子,是为了让才华不被埋没,何错之有?” 
他还把女弟子的佳作收录进《随园诗话》,让她们的名字和诗作得以流传。
如今我们读《随园诗话》,还能看到骆绮兰、金逸等人的诗句,字里行间满是女性的细腻与才情。
 
袁枚不仅是 “诗坛大家”,还是个十足的 “美食家”。
他在随园里设 “随园食单”,不是为了摆阔,而是为了记录 “寻常饮食里的真味道”。
他常说:“饮食之道,不在山珍海味,而在‘鲜、洁、雅’三字。”
为了写好《随园食单》,他可谓 “较真到极致”。
有次吃到一道 “东坡肉”,觉得味道不对,便四处寻访苏东坡的故乡四川眉山,找到当地做东坡肉最地道的师傅,跟着学了半个月。
他发现正宗的东坡肉 “需用五花三层肉,加黄酒慢炖三时辰,不用酱油,只用冰糖提鲜”,便把这个做法详细记在《随园食单》里,还特意标注:“东坡肉贵在‘酥而不烂,甜而不腻’,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欠。”
 
他对食材的 “鲜” 格外执着。
有年冬天,朋友送给他一筐冬笋,他亲自挑选:“冬笋要选‘两头尖、外壳黄’的,这样的笋才嫩;若外壳发黑,里面定是老了。” 
处理冬笋时,他还教仆人 “去笋衣要从根部往上撕,才能保留笋的鲜味”。
他把冬笋的做法 —— 油焖冬笋、冬笋炒腊肉、冬笋汤,都记在食单里,还写道:“冬笋味鲜,可配肉、可配素,是冬日里的‘菜中君子’。”
 
《随园食单》里收录了 326 道菜点。
从家常菜到宴席菜,从点心到酒水,每一道都写得细致入微,不仅有做法,还有 “品鉴之道”。
比如写 “清蒸鱼”,他说:“鱼要活杀,蒸时不能盖严锅盖,要留一条缝,让蒸汽流通,这样鱼才嫩;出锅后淋一勺热油,再撒葱花,香味才会出来。” 
这些看似简单的细节,藏着他对饮食的敬畏与热爱。
 
有次,一个厨师来随园请教 “做菜的秘诀”。
袁枚笑着说:“秘诀就是‘用心’—— 买菜时选最新鲜的,做菜时把每一步都做好,端给客人时带着诚意,这样的菜,自然好吃。” 
后来《随园食单》出版,不仅成了当时厨师的 “教科书”,还成了文人雅士的 “闲读之书”。
有人说:“读《随园食单》,不仅能学做菜,还能品出生活的趣味。”
袁枚在诗坛上主张 “性灵说”,反对 “无病呻吟”。
他的诗里满是 “真性情”,与朋友唱和时更是如此。
他和赵翼、蒋士铨并称 “乾隆三大家”,三人常聚在随园,饮酒、写诗、论诗,留下不少趣事。
有次赵翼来随园做客,两人在荷塘边饮酒,赵翼出了个上联:“随园种竹,竹影扫阶尘不动。” 
袁枚看着荷塘里的荷叶,立刻对出下联:“荷塘赏荷,荷风拂水面无波。” 
两人相视大笑,赵翼说:“子才(袁枚字子才),你的脑子真是‘装着一园的诗’,随手就能对出好联!”
 
袁枚写诗从不 “端架子”,常把生活里的小事写进诗里。
有次家里的猫偷了一条鱼,他不仅不生气,还写了首《猫偷鱼》:“狸奴(古人对猫的称呼)贪嘴偷鱼去,却把梅花踏满阶。我笑狸奴太淘气,也知春色惹人来。” 
诗里没有指责,反而满是生活的趣味,赵翼读了后,还特意和了一首,调侃他 “爱猫胜过爱鱼鲜”。
 
他还常帮朋友修改诗作,却从不 “强加自己的想法”。
有次蒋士铨写了首《哭亡妻》,诗里满是悲痛,袁枚看后,只改了两个字 —— 把 “泪落千行” 改成 “泪落沾巾”。
他说:“‘千行’太夸张,‘沾巾’更显真实的悲痛,也更能打动人。” 
蒋士铨听了,连连点头:“子才,你这一改,把我心里的痛都写出来了!”
 
乾隆五十七年(1792 年),袁枚在随园病逝,享年 82 岁。
他临终前,还嘱咐家人把《随园诗话》和《随园食单》再版,让更多人能读到他的诗和美食心得。
如今,随园虽已不在,但《随园诗话》里的诗句、《随园食单》里的菜谱,依旧带着随园的草木清香和烟火气,让我们看到一个 “活得通透、过得风雅” 的文人形象。
 
袁枚一生始终 “跟着自己的心意活”。
辞官归隐,是为了摆脱官场束缚;
收女弟子,是为了让才华不被埋没;
写《随园食单》,是为了记录生活的真味道。
可见,平凡的日子里,也能活出风雅与趣味。
 
2025-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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