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雨
管理员
长房子
我从三楼窗户俯瞰前面的房子,那是好长好长的瓦房,我们叫它长房子。曾几何时,那是个大家还都懵懂的年代,懵懂着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时代,小商人小教员刚刚走出动乱的泥潭,就在这灰色的筒子楼里,知识青年们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从此以后,看楼下的长房子就成了每天的日常。筒子楼旁边的中学是青年们为之奋斗的地方,楼里的人们白日里拿着粉笔挥洒于三尺高台之上,夜半时扶着眼镜独对孤灯,一旁是圆珠笔复写纸笔筒裁纸刀。手酸意倦之时朝着窗户望去,长房子的窗户也还亮着微光,那里的人也还在忙碌。早间,楼上楼下忙成一片,有催孩子起床的责备声、有锅碗瓢盆的碰撞,楼下给煤炉子加劈柴引火,柴火和蜂窝煤的气味融在一起化作白烟爬上了不算高的窗户。
到了周六,长房子的孩子在地上画上格子跳房子、扔沙包踢毽子。楼里的孩子在不算大的空间里一转身便眼前只有一道的防盗门,桌上还有老爸老妈从单位拿的试卷。楼里的孩子啊扶着眼镜在知识海洋里继续游起来。到了周日,楼下不时传来追着孩子写作业的声音。楼里的孩子摆弄着手里的航模,大家都有各自的快乐。晚上,楼里的父母继续伏案工作,看长房子的窗格里,那些孩子还在熬夜奋战,偶尔会看到拿着鸡毛掸子的家长一边辅导孩子一边龇牙咧嘴唉声叹气,不禁感慨一句,“都不容易。”
筒子楼的楼梯一开始是没有扶手的,大家上去下来都不方便,加之某些住户习惯把杂物堆到楼道里,楼道里又黑,看不清楚,这样就有点危险,后来给加上了铁扶手,摸上去冰冰凉凉。摸久了手上会带铁锈味儿。长房子里的孩子有时会到楼里探险,毕竟那些年住楼房还是一件稀罕事,孩子们咚咚咚跑上楼再顺着楼梯滑下来,最后粘一手铁锈味儿,回去必定要被责骂的。楼里的老人听不得这种咚咚声,我至今记得在最里面的单元有个婆婆可凶了,小孩们都被她骂过。不过楼里的孩子很欢迎这个声音,那对于他们来说像是释放的号角,那样勾起对外面的向往。
长房子的人吱嘎吱嘎用压水井的水洗衣服,红色大盆带搓衣板,带泡沫的水流了一地,她们快乐的洗着她们的衣服,楼里的人拧着自来水,虽然有时候会因为阀门松弛而往外喷水,打开墨绿色的洗衣机让它转。洗衣服的同时打开单卡录音机插入磁带听几首歌曲。这样也有麻烦的时候,冬天里各个水龙头都结了冰,拿暖壶也浇不开,这时候就要楼上楼下的邻居共享资源了,家长里短的谁家都有求着别人的时候,这个时候接水的烧饭的丁零当啷忙成一团。深夜里那边拥着煤炉子,这边开着暖气片,生活就是那么年复一年。
刚搬过来的时候单元楼前面有一株小树苗,没过多久就长到几层楼高,大家才发现是一棵椿树,香椿叶一开始还能够得着,慢慢的就望不到了,望着高耸的树,想象着一个个孩子从第一次见面时到离别时的场景,他们也都长成参天大树了吧。又是一个年,长房子里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刚来的时候被大人们扶着走,现在从他们的下一代身上再感受父辈的艰辛,人呐,从无到有,再把所拥有的接力给后辈。
过年了,烟花燃起来,楼上楼下都很兴奋,在独特的味道里感受节日氛围,吃顿饺子做个年夜饭,慢慢的,又想起了从维熙老人,想起他的《秋赋》,“人的一生,唯其短促 才有了别样的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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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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