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心
level742枯坐无终
描述
「枯坐,无终」,被用于命名 Level 742,其表现为一个的无边等候室,在所有水平方向上均无限延伸。由于空间的无限性,在层级内遭遇其他探索者的可能性极小。通常情况下,陪伴流浪者的唯有自己的思考——还有周围近乎一无所有的环境。
尘埃在空气中四处飘散,然而,座椅却一尘不染,并能轻易地排斥任何靠近的灰尘污垢,仿佛某种看不见的咒语正在保护它们。上方,荧光灯照亮了每个房间最偏僻的角落,使整个空间都沐浴在稳定的冷色光芒中。但是,在这柔和光芒下,灯的声音却始终回荡着——一种极度嘈杂的电嗡嗡声,许多人在不愉快的停留中被弄得几近失聪。
在层级范围内,一切物品——除去自身携带的——都具有异常强大的复原能力。座椅对任何拆卸的尝试免疫,天花板瓷砖牢固地粘在厚实的混凝土层下。该领域建筑的完整性,至今未因受困者的暴力攻击而损害分毫。当这些攻击因疲惫而停止后,剩下的,只有残酷的、赤裸裸的现实——这些粉刷过的等候室所留下的无尽单调。
好好看看我这惨不忍睹的身体——是不是很可悲啊?
椅子……这些椅子围住我。它们可憎的存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我,提醒着我的愚蠢。它们嘲笑着,嘲笑我的不幸。我怎么如此轻易就屈服在它们的诡计之下!
哦!我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得以解脱。但现在我被锁住了,被永远地锁住了,被这把该死的椅子。我只能待在这里,束缚在不变之中,可悲啊!已经没完没了地过了几个月——说不定是几年啊!——只是去等一些……一些说不定永远都不会来的东西。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血肉之躯目睹我这悲惨的处境。恐怕,我会永远被困在这里,荒凉,遗弃,孤独。
我的皮肤,曾经年轻过的,现在已经病态不堪了,它的活力已变成深灰色,早就是这样了。我的头发,曾经森林般茂密的棕发,现在要说的话,是脆弱的,惨白的,干枯的灌木。连我的骨头,都在缓慢的,一点点凸显出来。它们现在正热切地等待从这具日渐消瘦,分崩离析的躯体中解放出来!
我想,这就是我的安息之地了。到最后,死亡还是会关照我,关照所有人的吧……
—— 劳森·沃姆沃斯
椅子
Level 742 布满了椅子。每个房间、每处走廊,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座椅。那些破损的皮沙发、脆弱的塑料椅、嘎吱作响的办公椅或许应被视为本层级的原住民——因为这里尚不存在任何其他生命形式。
与它们多样而无害的外表相反,这些原住民都极具敌意。尽管椅子或许可以被到处移动,但强烈建议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触碰层级内的任何座椅。一旦出现了直接物理接触,人们便会迅速发现,任何在椅子上休息的机会都是一个阴险的谎言——他们将发现,自己的每个接触部位都被牢牢地粘在椅子上。2 是否穿着衣物无关紧要,结合力似乎会像胶水一样渗到人体表面,将裸露的、被衣物覆盖的皮肤一同融到座椅上。短短几秒内,砍去所有受影响的肢体,便已成为那些无意接触者唯一的逃生手段。那些愚蠢到完全坐下的受害者,就连这份幸运也无法享受了。
奇怪的是,人们注意到,该层级中家具所潜藏的恶意似乎只对生物起效——这甚至可能是刻意的。无生命物体与椅子接触时,不会受到任何黏附。
时间膨胀效应
Level 742 中阴险的椅子并非流浪者唯一需要警惕的威胁。时间本身,在此就是一个可怕的、难以回避的威胁,如同一个藏于暗处,伺机而动的猎手。只需几小时甚至几分钟,流浪者便会发觉自己在迅速衰老,而时钟、手表以及其他计时设备,则继续按部就班地缓慢滴滴答答。这种衰老并不会同时作用于全身,相反,它将一步一步地发生,让受害者难以确定下一个毁灭的是什么身体部位——可能是他们的脊柱或四肢关节,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头发或脸。
与自然衰老一样,这一过程是不可挽回的,杏仁水和其他疗法干预均对此无济于事。尽管发作迅速,但疾病的持续时间却很长,且十分痛苦,终结可能在几月乃至几年内都不会到来。无论如何,深入骨髓的绝望终将出现,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面对必然的死亡,希望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到最后,所有受苦之人都将屈从于注定的命运,归为尘土,永远地,不可逆地融于空气中,化为那抹不曾消散的灰色混沌。
基地,前哨与社区
无。几乎不可能在此层级建立长期前哨。哪怕有定居者建立建筑,它们也会迅速被侵蚀,然后分崩离析,最终无影无踪。损坏的建筑与随身物品——也包括残留的死者遗骸——都将迅速被遗忘。
入口与出口
入口
不明。进入者无一例外,都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情形下进入这里的。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普遍认为,流浪者只需安静地坐着,耐心等待某项重要事件的发生,这种简单的行为就是这里的入口。例如许多在 Level 0 迷失受困的人,在极度饥饿中面对无望的未来,渴望着一线生机。也存在其他情况,比如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助,或者,等待死亡本身。
出口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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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九时零三分,是戴尔·丁克尔斯坦的四十五岁生日
他是这么认为的,至少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很难说清楚为什么。毕竟这儿没有日历,计时恐怕艰巨无比——更不用说还是孤身一人,屁股粘在椅子上,椅子定在地板上,定在无边白色等候室的地板上。
幸运的是(或者,也许,可能,该说不幸的是)墙角挂了只钟,为他计算过了多少天,虽然日子好像没有真正过去。戴尔不喜欢这个钟。戴尔不喜欢这个钟,它好像在看他,当戴尔无助地坐在椅子上静待腐烂时,它没完没了地发出滴答声,它好像对此幸灾乐祸,它似乎在监视他。
戴尔并非自愿被困于此。正如戴尔并非自愿在 1979 年 9 月 21 日上午 9:03 出生。一九七九年,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一,戴尔于上午九时三分被生下来——任何一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工作过度、工资过低的办公机器,都得在这个点好好上班。 他出生于九月,目前最常见的出生月份。他还是在 1979 年秋天出生的,六十年代有嬉皮摇滚,八十年代有霓虹迪斯科,他出生在这中间,这平淡无奇十年的最后一年的最后几月。总而言之,他在一个平凡日子的平凡时间出生,在此之后,他受到了普遍制度残酷而冰冷的支配,通常称之为现代社会。
戴尔这个人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如同他出生那天。不幸的是,对于自己的出生环境,他软弱地接受了。从在校时平平的成绩,到至死方休的平凡工作,在各方面,戴尔都是平凡的绝佳代表。戴尔在特拉华州3米德尔敦4的郊区住了一辈子。他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工作过什么。记忆里还模糊的残留着号码、电子表格,还有一部固定电话,这玩意围绕一切记忆。这些都不重要,根本不重要。工作做得再多,整齐堆放在桌角的文件也不曾减少。这点他还记得。
无论如何,戴尔都不喜欢周围的环境,它们老让自己想起以前的办公室。无色的墙壁残酷地逼自己回忆在地球的人生:如一片无垠大地,毫无特点,时间在那似乎已然停止,任何所谓的成就感都是幻觉而已。在生日到来前的最后几个小时,戴尔的思绪四处徘徊着,试图从自己近四十五年的人生中寻找意义,一点也好。他的目光投向了倒在房间另一侧的骷髅。
戴尔可不喜欢骷髅。他还记得,当自己看到远方的旅行者时,他是怎么喜极而泣的,换作他人也一样,自己在三年内头一次和人接触时是多么狂喜。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哭的多么惊恐,换作他人也一样,因为那人自发地衰老了,为了和戴尔讲话,他坐下来了。他记得自己那几个月是怎么为这唯一的机会而难过的——或许能得到救援,或许能回到社区,或许还有一切——当那人和他见面时,一切都破灭了。但是,现在,戴尔已经对一切磨难都是缺乏感觉,已经过了太久了。他把目光投向左侧的尸体,那缕长长的黑发,还留在尸体头上。
戴尔试着去回忆他的妻子芭芭拉。早上 8:15,每天早上的八点十五分,戴尔都要和她亲吻,然后再去上班。经过漫长的一天,晚上 6:30,戴尔将拖着劳累的身躯回到家中,与她,与孩子们一起吃晚饭,他们将在餐桌上交流,交流很礼貌,但没什么价值。在此之后,她将洗碗,洗衣服,他则陷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兴许和现在这样差不多。 他用呆滞的双眼看着屏幕上的运动员们,这些有所作为的人们正在争吵着,为了一个足球。此时,孩子们在他身后争吵、玩耍、做作业,也就这样在他身后慢慢长大。
然后,戴尔试着去回忆孩子们。
……
他甚至记不清孩子们叫什么了。
对戴尔,意义实在难以捉摸,其程度堪称悲剧。所以,在自己生日前的最后一小时,他发现自己正在用哲学思想思考人类的存在于形而上学中有多少荒谬。他在这里,正被困在一个不毛炼狱里,却认真回忆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确切时间,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藏有什么重要意义,或是逃生的奥秘。太可笑了。为什么某一天,某一小时,甚至某一分钟能比另一分钟、另一小时、另一天更加重要?时间还在前进,他也继续坐着,因为被困住了,而且情况没有改变分毫,但为何他内心既不求逃离,也不求速死?他每在这里等待一年,角落里时钟发出的滴答声就越多,也让他这辈子更像就是在等候室里度过的——他在等待,等待改变,等待些许激情的火花点亮人生,等待某个机会打破这单调的循环,但是,这个机会过去没来,现在不来,以后也绝无可能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时钟指向了九点,戴尔感到一种奇怪的屈从感流过全身。或许,这个无边的等候室才是他真正的家。在这里,他可以坦然接受一切命运,而不必努力追求更多——更何况是假装的。说不定,在一切都失去意义后,碌碌无为就是最好的答案。
今日上午,九时零三分,是戴尔·丁克尔斯坦的四十五岁生日。
然而,那种事根本没有提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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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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