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掉滤镜的老阿姨
广州女学生跳楼:懂事比调皮捣蛋可怕
 
1 
9月17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节。 
广州女中学生美美，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与世界道别。 
很多成年人不理解，现在小孩是哪里来的勇气，动不动就跳楼。 
其实，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怕死。 
只有一种情况，当活着的痛苦已经远超死亡带来的恐惧，对比之下，死亡才显得没那么可怕。 
所以，当一个小孩决定用死亡来解决问题，可以想象，活着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 
 
但在美美的遗书里，我完全读不出那种强烈的痛苦情绪。 
就像一封娓娓道来的平常书信，连吐槽都很克制: 
“妈妈，您一定想知道我这样一个“阳光”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跳楼，因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矛盾了。 
我见过您因为身上的债务而烦躁，我也见过那些有钱人的夸张。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但我已经没力气去做了。 
感觉世界上最累的不是上班，而是学习。 
三天中秋假，调休一天，光书面作业就有14个，背书、实验的加在一起就有20个。 
大人上班不情不愿但有工资，学生上学累死累活等来的只有中高考。 
妈妈我太累了。 
身边的朋友卷理科、卷文科，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根本不支持我大规模补课。” 
写到这里，女孩似乎下意识感到不妥，又小心翼翼地道歉: 
“妈妈您经常说，我用了您太多钱......对不起妈妈，都是我的错，您不用再给我花钱了，您也不用那么累了。” 
最后，还不忘乖巧地向妈妈表达关心: 
“妈妈，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你自己哦！ 
手机不要看太晚，早睡早起身体好！ 
今天的广州一日游我很开心，这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啦！ 
妈妈，美美永远爱你哦！中秋安康。” 
透过这些懂事得让人心痛的文字，我看见一个假装“阳光”的女孩，每天都在努力扮演妈妈的好女儿，老师的好学生。她演得很辛苦，实在演不下去了，就用结束生命的方式谢幕。 
 
2 
“懂事”这个词，真是对小孩的诅咒。 
小时候我就不太懂，为什么大人都热衷用“懂事”来要求小孩，仿佛“懂事”是什么中华民族优良传统。 
后来渐渐发现，大人之所以喜欢用这个词，是因为“懂事”这个词真的很好用，它就像个万能公式，涵盖面特别广，什么都能往里套。 
不听爸妈话，是不懂事，“不知道体谅大人辛苦，一点都不懂事！”虽然你很迷惑，琢磨着“听话”跟“辛苦”之间好像也没啥必然的逻辑关系，但总之，不听话就是你不懂事。 
考试没考好，也是不懂事，“我每天那么累都是为了你，你就不能自觉点把学习搞上去，一点都不懂事！” 
有时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点小诉求，一句语重心长的“不要那么不懂事”，瞬间就能让你抬不起头，默默放弃。 
再后来进入职场，我悟了，原来有些父母喜欢“懂事”的小孩，就跟有些领导喜欢有“大局观”的员工一样。 
“懂事”，意味着你要不断遏制自我诉求，要不断朝父母制定的标准努力，达不到标准就自我鞭策，遇到任何困难任何坏情绪，都必须自己处理自己消化，不能给父母添麻烦。 
通俗点说，就是你要学会自我PUA，这样父母就可以在不用付出太多成本的前提下，收获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3 
搞笑的是父母有时也会担心，小孩过分懂事在外面容易吃亏。 
说明他们是清楚“懂事”副作用的，但既要又要的贪婪总是让人心生妄念，幻想自己可以养出在家“懂事”，在外又知道为自己谋利的全能型选手。 
事实却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做到两套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并存。 
绝大多数人，小时候是“懂事”的好孩子，长大就是有“大局观”的好牛马。 
更糟糕是那些和美美一样的孩子，还没熬到当牛马那天，就已经被“懂事”这座沉重的大山压垮。 
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懂事”是个褒义词，只有“懂事”的既得利益者，才会有事没事把它挂在嘴边，用它来要求别人。 
如果你经常被人夸“懂事”，那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开心，而是应该小心，你需要好好审视内心，问问自己： 
是不是在成长过程中，放弃了很多自我主张，牺牲了很多自我意识，承受了很多自我攻击，才换来这种奇怪的表扬。 
比起“过分懂事”，我更建议你做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调皮捣蛋不是什么坏评价，它意味你具备了一个很重要的优点，这个优点叫“被讨厌的勇气”。 
被斥责“调皮捣蛋”，说明你做了一些别人不期待不认可的行为，让他们产生了讨厌的情绪。 
谁都不想被人讨厌，对人而言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欲望和冲动，康德将其称之为“倾向性”。 
人天生倾向如此，几百万年进化史，将群居生活意识深深刻入我们的基因，当与群体中其他人的期待不一致，被讨厌时，我们的潜意识就会感到恐慌、不安，这是来自最底层的生存威胁想象。 
但一个人要想发展出自我，获得真正的成长，就必须有勇气承担本能危机感带来的压力，能够“反本能”地去坚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哪怕这些事会破坏现有规矩，会不符合父母老师的要求，会跟其他人发生冲突。 
可以说，“被讨厌”是我们在贯彻自己生活方式过程中，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一个人从“期待认可”到“自我认可”，从弱小到强大的必经之路。 
没走过这条路，你就永远不会产生自我效能感。 
自我效能感是心理学家阿尔伯特.班杜拉提出的概念，指一个人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某一行为所进行的推测与判断。 
自我效能感与自信紧密相连，自信必须建立在自我效能感的基础上，从没体会过自我效能感的孩子，不可能有信心，只会发展出自我矮化的讨好型人格。 
 
4 
懂事的小孩容易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也是因为不具备被讨厌的勇气。 
为了维持“懂事”的人设，不被父母老师同学讨厌，不得不时时看别人脸色，按别人期待做事。 
一旦如此，迟早会陷入做不到的困境里。 
面对这种困境，“懂事”的小孩无法向外寻求帮助，因为向外寻求帮助在他们看来就是给别人增加麻烦，是不懂事的表现。 
于是，所有情绪压力最终都只能转化为对自己的质疑责备，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才导致无法满足对方要求。 
走到这里，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自我惩罚。 
自杀是自我惩罚最极端的方式，很多没自杀的懂事小孩，默默忍耐地活着，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已经习惯懂事的小孩走出压抑。 
就是脱掉“懂事”这身伟光正的外衣，去看见并接受外衣下，那个可能做不到、做不好，平凡但真实的自己。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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