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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鸟的一百种方式
算是if线用了一点原作的设定。还没写完,内涵互殴,血腥,自行避雷。
杀死对方一百次才可以离开的房间
杨树醒来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他睁着眼愣了几秒才意识自己处在的地方不太对头。“这是哪里…?”他拼命揉着眼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的房间。作为警察,他在经过观察后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状况,谢天谢地,身上倒没少什么,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这要么说明绑他来这地方的人很小心,要么就是故意这样做的——那么,目的是什么?他在困惑中不断思考,没有发现旁边传来的响动,另一个人同他一样,缓缓转醒。房间门口的指示灯亮了亮,闪出一片红光,随即传来毫无感情的电子机械音:“只有杀死对方100次,才可以获得自由。”话毕就没有了下文,仿佛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提示。未知全貌会带来恐惧,以及猜疑。他这才如梦初醒的去看另一个人的脸,那是一张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在不久之前才见过的脸。陈晓。
于是他的第一次死亡,就这么简单的到来了。陈晓和他一样留有武器,所以在他惊愕的与他对视的时候,陈晓如同一条行动敏捷而狡猾的蛇,在对方还未作出反应的时候先发制人,上来捅死了他。脖子被刀锋轻易的割破,随着动作,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血花。如果这血液不是来源他的话,他或许还会停下看一眼。动作转瞬即逝,在他看来成了慢动作,耳边甚至存有刀锋割裂层层皮肉发出的“咯吱”的脆响。他欲张口辩驳,喉咙间过多的血液一下子充斥了他的气管,发出灌入的汩汩声。他瞪大眼睛,倒下去的一刻看到的是陈晓居高临下,毫无波澜的脸。
鲜红的光在闪光屏上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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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了他之后,陈晓盯着杨树的尸体。照规则来说,这个房间大概会存在复活机制,否则那一百次的杀戮就会成为单方面对尸体的虐凌,这很没意思。他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策划是谁,但是他能猜到的是比起单向的矛盾,主办方会更喜欢看他人的绝望。他要活着,所以他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虽然就他们两个,就杀了杨树,让他帮自己试验这条潜在的规则。手上的刀还滴着血,速度很快,那血估计还是温热的,从刀面划过,滴滴答答的落到地毯上,逐渐蓄积成暗红的污渍。眼前的景象在他眼里糊成了马赛克,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尸体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默数了几秒后,眼前逐渐清晰,杨树像是被刷新了一样,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神奇的是,地上的血都被一并清除了,和刚醒来一样,一尘不染,可他们都知道,第一条命,已经发生了。
他是对的,陈晓想。
似乎是为了报复陈晓的偷袭,这回杨树出现的一霎他的手摸向腰间的配枪。刚才陈晓的行为已经不算是简单意义的袭警,他在此刻再一次坚定了抓住陈晓的决心。陈晓的速度很快,在察觉到杨树的意图后,他向他刺去,用那一把杀过他的刀子。他本以为杨树会在同时间向他开枪,这种情况差不多也是两败俱伤。可是杨树没有,他大力的握住陈晓的手腕,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握碎。身为警察,至少,身体素质这一块他还是远超陈晓的。他攥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墙上狠狠一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背部撞上坚硬的墙壁,先是脊柱上传来的钝痛,随后是后脑撞击在硬物,迟缓过后是来不及多想的灼烧。疼痛从他的脊骨一路窜上中枢,登时,呕吐的冲动溢满了他的大脑。
“咳,…..”他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自己的状况,一管冰冷的管状物质抵住他的额头。不知是否是有意,枪管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让那一份不近人情的寒凉直观的传输给他。“知道么,我有权击毙你。”随着这句生命的结语,杨树扣动了扳机。
其实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冲入了大脑里,随后是后知后觉的,死亡的讯号。红与白喷溅在墙上,然后他无力地倒下,就像是依附墙壁生长的藤蔓缓慢的倒下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杨树大口喘着粗气,举着枪的手不住地抖动着,他用了几分力气才说服自己的手指握紧枪柄。指节泛白,轻微的颤抖让他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可是这种状况他分明是经历过的,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是近距离的观察他人的死亡,视觉的冲击让他产生眩晕。他低头去看那个人,或许现在不能称作为人了,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他久久的停顿着,直到眼前的马赛克如雾般散开。他伸手抚摸了那人重生后获得的新生的皮肤,他确定无论死去多少次,这里的一切都会和命一样重获新生,时间是上一次的死亡至下一次的死亡。
是, 1/1 了。
他的手在陈晓脸颊上停留,直到陈晓用不耐烦的语气拍开他的手,说:“离我远点。”“陈晓,可是你先杀掉我的。”他定定的说。手心还残留着刚才肾上腺素分泌所带来的颤抖和汗液,心跳还未平息,心脏急促的震动着。“我做什么都会被你杀死吧,我只是先下手为强了而已。”又是这样一副毫不在乎,高高在上的语气。
后槽牙传来不甘的响动,他不过就是吃准了少了他,他们两个都出不去这样的结果罢了,他不过就是知道自己不会因为私人恩怨放弃完成任务。他的手顺着陈晓的下巴,握住了面前纤弱的脖颈。
那一截肌肤平时被竖起的衣领遮挡的很完好,因为不见光显得苍白。此刻陈晓被他掐着脖子,倒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鸟,容易的就把他的翅膀折断,推进荆棘丛生的林里。
尽管已经呼吸不畅,那张脸依旧扬起,露出那一张带着嘲讽的面容,:“怎么了,难道是没有胆子掐死我?还是被我说中了痛楚….?呵呵…..”喉咙间的空气被挤压,传出类似于机械卡壳的声音。杨树的手指收紧,有一种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治他于死地的错觉。手指缓慢的一根根松开,在抉择也在思考,思考是否要放走这一只不听话的雀。他最终还是放手,陈晓从他手里跌落在身后的床上。一瞬间,他蜷缩起来,护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
什么嘛,明明这么怕死。
他心里冒出这样一句吐槽。他分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没有掐死他,明明他有机会这样做。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所追求的公平——他是这样,有仇必报,但又不会步步紧逼。
这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平面屋,看着小却五脏俱全,有床有有浴室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只有一张床,再者就是没有时间。他回身进了浴室洗漱。
身上还残留着酸痛,陈晓伸手触碰被他掐过的脖子,上面残留着火辣的指痕。好痛。他皱了皱眉。先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然后一系列的事让他心烦,他的手触及到一片冰冷,是他的刀子。要怪就怪杨树太谨慎,自己也不知道那把枪里还有多少发子弹,这个信息的缺失就像是心缺了一个口子,让他心里不安。虽然他也不算什么温良的人,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出杀死杨树让自己出去的举动,可是很遗憾也很讨厌,这个游戏需要两个人。现在的情况他不想做停留,他只想用刀子把杨树杀够一百次,然后自己尽快逃出去。这种情况可行,可惜就是不太可能会实现。他首先保证不了杨树会乖乖被他杀100次;或者说,他根本不能和杨树安安静静坐下来进行交谈。
杀一个人100次的话,会疯吧?
他想。反正,疯的人不可能是我。
他心怀鬼胎,杨树也算不上好意。他躲进房间无非就是为了查看他的枪里有多少子弹,这很重要,这些东西在未来或许是他保命本钱。他打开枪膛,有5发。
换种说法,这将会意味着5次的重生。
他检查完后又在房里停留了一会才出房间,为的是不让陈晓察觉自己在查看子弹。“我觉得我们应该约法三章一下,”他开门见山,“规则没有说需要的时间,我们大可以缓一段时间再完成这个任务。这算是一种合作。”“恕我拒绝。”陈晓靠在床边,看不出来一点刚才将要死去的紧张。“没什么好谈的吧,其实…”他十分恶劣的往后一笑,站着的杨树刚好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其实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可以杀掉你喽。”
杨树神色变冷,“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被你杀掉100次?这不公平吧。”“你不会以为在这个地方,还有所谓的公平吧。”这话像是敲响了他心里的警报,他意识到这一点,就是说在这里陈晓完全可以将他杀死,最后完成任务,接着逃窜。不,这种事情,他不会允许。
当他想要出言辩驳的时候,陈晓却躺下背过身子,给他留下一个后背。“你…?”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我累了。”床上的人发出回答就恢复了平静,不再理会。这让杨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就这么…..休息了?想说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他还是躺在了另一边的床上,他和陈晓各占床的一角。早上,他还在作为抓捕陈晓的警察,下午他就和他的犯人被送到了这个奇怪的房间,要做奇怪的任务。现在,他和他的犯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同床异梦。
最终他还是在无限的混沌里陷入了梦境。
他是被痛醒的。
醒来时,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那刀深深埋没在他的胸口,竖在身上的刀柄只剩了个头,竟然是将刀刃全部插入了他的体内。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给他带来了极强的钝感,从微小的刺痛转变为剧痛,血浸湿了床单。他颤抖着手想去摸藏在背后的枪,手指在半空中颤抖不停,最后无力的落下。他死去了,在梦醒时。
短暂的复活后,他愤怒,转念一想这样也符合陈晓的作风。陈晓此刻在他身侧,手里把玩着那把该死的刀子。“送给你清醒后的礼物。”这下杨树是真的恨不得杀了他,胸口还存留着幻痛,他起身摸出枪抬手就向陈晓打去。大概是打中了陈晓的心口。
看着他倒下去,杨树心里才算好受了一点。刚才他急着报仇,没想那么多,现在枪里只有4发了。他小小埋冤了一下自己的冲动,过去查看陈晓的状况。在这里死去后,刷新的似乎只有肉体还有被死亡污染的地方,但是武器却不会刷新。大概是因为这些不属于房间的原因吧?他这样思考着,陈晓已经来到他面前。
他突然想问问除这房间以外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人?”“当然是因为乐趣。你难道不觉得,看弱者挣扎很有意思吗?”陈晓转过头去,眼睛微不可见的眨了一下。
杨树定定的看着他,“你在说谎。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一点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更多的,在房外他有时会看到陈晓这种表情,这是他总结出的小规律。
可是陈晓为什么要说谎呢?他,在遮掩什么?
他自认和陈晓有点交集,抓逃的次数也不算少。可是他始终看不破陈晓,看不懂他要掩盖什么,也看不透他那一双眼睛后藏着如何的情绪。到底,是在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陈晓没有因为他的话转过脸来。“杨警官,难道我们的关系很亲近吗?”
“我只是想知道前因后果…..”陈晓打断他,“如果我什么都愿意说的话,我们今天大概也不会见了吧?再说,”他猛然凑近杨树,“杨树你好像也不算真的正义吧?你可是杀了我的。”他在他耳畔笑着,仿佛在诉说他读懂了心底的秘密。
“是愤怒吧?想抓住我,但是呢,却没有证据的无力,对吧?”
他笑了两下,笑在这句话里起到了更进的嘲弄。“是。”杨树垂眸,他没有否认,“你站在我的角度大概也会愤怒,被你戏弄,抓不到你的把柄,让我们所有人都很憎恶,愤怒是肯定的。”
“我早告诉你们答案了,那些都不是我做的。”陈晓的表情从愉悦变为平常的漠然。“不用像是陈述罪状一样,出去后我还是会抓住你,让你受到该有的惩罚。”杨树褪去了昨日的些许消极,他会出去完成他的使命。“别装的像是有多善良…….”他厌恶的转身,却在此刻被杨树抓住了手腕。他下意识以为杨树要像昨日一样抓住他然后杀掉他,他应激似的收了收手。“你是因为被欺骗,被背叛才会这样,认为所有人都不会帮助你对吗?”他回头看到了杨树的眼睛。他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一样,很快的抽出手离开。在平时他面对了太多的眼神,或是猜疑,或是怨恨,或是探究。但他从来没有一次感到这种感觉,他能感觉杨树是真的很渴望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不能。躲避是这具肉体和这幅意识下意识的动作。
杨树没有再追问,他怎么会突发奇想去问陈晓这一切呢?明知道这些不会有结果,陈晓的回答也不会有改变。这一点一滴最终会积聚成海洋,淹没他这颗心,好奇和探究的心。
过了几天他再次提起有计划的完成任务时,陈晓连一点商量都不给他了。“我记得规则可没有规定时间吧,难道你想速战速决,被我连续杀掉100次?”他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满足你。”
被杀掉以后,然后就是杀掉他。如此循环往复。
从此他们的生活大多是沉默,或者是杀戮。不发出问答是因为答案烂熟于心,不发出回应是因为答案千篇一律。好奇和渴望是逃不开的。他们的关系很自然地淡化了,仇恨的杀戮变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机械的挥举着武器。陈晓单方面的攻击比较多,但这也不代表杨树能够乖乖听话。人类的劣性是很明显的,诸如以牙还牙这种的方式多见。他不再用那几颗珍贵的子弹,多数时候他会用略强的身体素质压住陈晓,然后扭断他的脖子,或者用他的刀反杀他。
沉默的对着尸体或者对着旁边的活物。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还是要死,无论我他。或者也可以把人类看作是一团有思想的肉,活到他思想死掉为止。
“很恨我吧。”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这里的时间概念单薄,让他记不清楚是过去了多久。他们往往是累了就睡去,有时是杀了对方一人,过于疲倦,就伏在对方身侧睡着的情况。这么想着,许久沉默的陈晓先开了口。
来到这里他们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给人一种自己只是为了杀掉对方活着的机器。
杨树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知道陈晓还有话说。
“恨我杀掉你,恨我杀过那么多人,我做什么都可能恨我,我知道。”他低垂着眼帘,让坐在他旁边的杨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是恨过你。不过恨有什么用呢,在这杀掉你也就是一瞬间的报复而已。我们无法出去。”
陈晓听到这话,就像是一个触发关键词的机器人,抬起手里的刀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我帮你。”这么多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关于他们的事,包括杀死对方100次。
熟悉而麻木的疼痛后,他死去了。陈晓杀死杨树后没有离开,而是一直是注视着,仿佛长久的注视能透过杨树脸上糊满的马赛克看到什么表情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规则是骗我们的,杀死对方100次不会成功离开呢?或者说,我们其实早就死了呢?”杨树的语调平静,但是里面蕴含的全是绝望。在这么短短几天里,他们怎么就变得那么悲观了呢?
一点晶莹的沾湿了警察的眼角,他记得他曾发过他从不流泪的誓言。
“把你无意义的眼泪收一收…这样会给我一种你很怕失去我的错觉。”
陈晓的语气很轻,就像是他的话代替了他的手,捧起了杨树的脸。
“去另一个世界,你也抓不住我…..”陈晓小声的呢喃着,似乎在说给自己听,确认这一件事一样的暗示着自己。
“我会找到你。然后抓住你。”这句话说的很动听,就像是他们之间有很深厚的感情一样。分明没有,一点也没有。
好吧,应该是有一点,只有一点而已。
他们躺在地上,平静地互相注视着。皮囊下藏着的是嗜杀而疯狂的灵魂。谁也没有动,但他们的眼神相交的时候,却比吻令人感到深情。
很奇怪,这种依附感是怎么会存在的呢?
谁也不知道。
醒来他们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几天好像就是个休整期让他们调整心态的一样。不过,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一样的疯狂一样的血液与死亡太匆忙,以至于他们都很迟钝的没有发现。
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搏斗,挺惨烈。二人的衣服皆破破烂烂,粘上了因打斗而流出的血渍。一个脸高高肿起鼻下残留着丝丝鼻血;一个被血糊了半边脸,手臂上青紫一片。往常,他们应该一决高下,用行动决定是谁杀谁这个问题的。这次他们没有,很突兀的刹住了即将过头的自觉。两个人都受了伤流了血,这一场搏斗逐渐变成比试而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完成任务了。能感觉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沾湿,粘在背上。藏在衣里的枪管似乎被皮肉熨热,在胸口处随着心脏微微的起伏跳动。
这次是陈晓占了上风,他承上位者姿态将杨树按在地上,有湿润的液体落在杨树脸上,不知是汗还是血。
他们都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一样狼狈,却意外的很畅快。伴随着伤口传来的疼痛与汗热,加起来有点放纵的感觉。杨树没有躲开,而是仰头和陈晓对望。陈晓半眯着眼看着他,给眼角下方投射下一片浅薄的阴影。他们都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逃离枷锁的笑容。快意从微张的嘴唇里传出断续的呼气声。他伸手捉住陈晓撑在他耳侧的手臂,攀住着意图在他这里蜿蜒而上的树藤。“喂,你要做什么?”陈晓的声音随着喘息落入他耳里,能听出来,这时候提要求陈晓很难拒绝。
这么好的气氛,该发生点什么才对。
可能是刚才被陈晓打到了头,他的血液都往他的大脑涌着,带来热意。
他另一只手按住陈晓的背,让他们的嘴唇互相撞在一起。
陈晓的嘴唇触碰到他的,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他们本能的听从血肉的安排,与对方的躯体纠缠。嘴唇带着未干的汗液,互相摩擦滑动,汗混和着血液把一切传递给对方。汗珠被动作抚平,留下一个几不可见的水印。陈晓的手终于捧住他的脸,他的手上有伤口,动作的时候就像是碰到了卷边的叶子。他伸出自己干燥的手,掌心却带着轻微的湿润,他同样去触碰陈晓的脸。简单地抚摸,看不出轻重,他们只是一味的靠拢,依偎,像是要合在一起。在这个没有别人的世界里,把血泪和自己身体组成的肉混在一起,分不开谁是谁。
分开的时候,谁都依依不舍。
理智告诉他们双方,不该做的这么绝情,刚才才发生过一点足以改变他们关系的东西。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这是因为都知道对方的德行。很快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奇异的同步,随即他们绽开了大笑。放肆的笑声如同呼吸一样交缠在一起,直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当时真的感觉自己逃出去了。”陈晓脸上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他很少笑,多数情况下他皱眉,或者冷漠,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有些出格。是一点新鲜的发现。
杨树抬手将他沾了血黏在一起的发丝分开来,撩起他纷乱的刘海。“其实我挺害怕出去的吧,有一点。”
这是对未来渺茫的担忧和惶恐。这样看来陈晓的逻辑有些错误,因为逃出去而快乐似乎不符合他的人设,在杨树想象里,他大概会是达到目的后悄然离开的类型。陈晓正握着他的那把刀,“你当然会害怕,你在害怕出去了以后就找不到我了吧。找我,是为了你的案子呢,还是别的?”他就像伺机捕猎的猫,可杨树不是鼠。
“是在害怕找不到你。”更多的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晓,但这样的担忧显得有点早,毕竟那一些的未来还没有发生一点。在这个房子里呆久了,抓住陈晓复命的任务好像被排到了第二位。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外面是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担忧,狂喜或者和陈晓一起产生的一点微妙的依赖。
可我还是要出去。他也是这么想的。
陈晓猜到了他心里的话,他的笑容褪色的只有一丝了,他带着零星的笑意举刀杀了他,是读懂他想法后给他的回答。
我们会拥有很多话,和,未来。他莫名的想。在死前。
他抓住了陈晓的手,这样看倒像是他允许陈晓杀掉他了。
陈晓静默地看他,直到那道马赛克糊住了杨树的脸。他想伸手去碰模糊下杨树的脸,他想知道杨树的表情,通过抚摸。但他失败了,他的手好像伸入了一片虚无里。他只可以自欺欺人的将手停在他脸上方一点点的地方。
“出去….可是我不想死啊,要不然,你替我死一下吧,杨树…….?”
实际上你是很快乐的吧,抛弃一点伦理和道德。在这里稍微丢掉一点包袱,在我面前。你享受着你和我的自由,我知道的。和我一样。
随着死亡,又复活。先前种下的种子在你的骨髓里生根发芽,你的血肉留下了和我诞育的情感。换种角度看是很浪漫的。
这次以后,他们的关系还是没做出什么大的改变。不过是一个亲吻,无非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太过无聊,要么就是当时气氛正好,他们也刚好平静,能够容忍对方的逾矩。继续心安理得的用这些说辞麻痹自己,说得如同真相。
但他们好歹达成了一个共识,这场游戏谁都不可以先行退出。偏要争个你死我活才好。
直到杨树问他:“我们的关系是不是要做出一点改变了?”很尖锐的问题。他们刚从死亡里找回理智,运用着一副新生的躯体。“你想怎么样?”他语气没有一点波澜。责怪吗?倒也没有。虽然说在这里提出这个要求,有点无理。
真到了要说出个词语来形容时,他又找不到一些确切的字眼。是亲过了,也交流过了,也算互相有点了解。爱人么,算不上;恋人么,他们的感情如果能说恋情的话这有点荒谬;说是宿敌么,可是他们又不像是传统意义的宿敌。这奇怪透了,明知道有这存在,却不知道他是什么。就像是要找一个人,却不知他样貌,不知他姓甚名谁。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说是爱情都会觉得可笑。
他想到了陈晓的手,那时就像树叶一样干冷的手,短暂的死亡后又被修复成了崭新的模样。莫非,那个陈晓随着他奇异感觉的来临消失了?这不可能,因为陈晓必然也和他一样,对对方说不清道不明。
陈晓的掌纹不算平滑,有深有浅。按他对陈晓的印象来看,应当是浅的。可陈晓本人,有时不想看上去那么无情。小说里总爱塑造这样的反差感,说是表面无情的人总是面冷心热,重情义,但陈晓不完全符合。
对此他的解释是,陈晓会有在意的人,不过在这以外,他无情的可怕。说起来,他似乎有点忘记了,陈晓本身,是一个他在抓捕的嫌犯,身背命案的嫌犯。
他的手颤抖着,握住了眼前人的脖子。陈晓没有过多的挣扎,只听“咔”的一声,头与身体的连接处形成一个诡异的夹角。他不知所措的去看陈晓的眼睛,那双他读不懂的眼睛里的生机逐渐淡去,成为了似无机质玻璃的物品。他猛然收回手,控制不了的颤抖席卷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迷失感到恐惧。
他还不满足吗?他好像得到了他想要的,在这里陈晓无法离开,他很轻易的就能抓住他,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他也能轻易的杀掉他。过去他曾吐露的厌恶和无力都可以施展在陈晓身上。
他脑子一团乱麻,直到陈晓复活。他张口就不是什么好话:“你不会感到挫败了吧?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接了吻而已,难道我应该为了这点对你说出那些负责的话吗?”他本来该知足的,可是他像是被踩到心事的猫,一瞬间炸了毛,发出被猜中想法的愤怒。
他迷茫,竭力的去制止自己燃起的名为痛苦的情绪。他缓缓站起身,把陈晓一把推向地面。他高高举起手臂,向下挥着发泄的拳头。眼前重现了死亡才会出现的马赛克———但那有可能是陈晓真的被他打死了,随后又复活。他完全是被肉体操控了整个灵魂,只知道下意识的往下挥拳。手有几次触碰到了冷硬的地板,也有几次滑进了虚空的漩涡,大部分都会接触到温热的、柔软的皮肉。
他自虐式的继续,这时他有点想听到陈晓的求饶或者问询的字眼,可陈晓没有,他只是在偶尔和他对视的时候,用那双黑绿的眼淡淡的看着他,不含任何情绪,仿佛是知道自己养的宠物出现了心理状况,放任他小小的作乱。他的坐怀不乱,他的平静冷漠,最后成了压垮杨树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把稻草。
他脸上沾着飞溅出来的血液和脑浆,手上残留着些许皮肉的残骸,迎来这一次属于他久违的反击。
陈晓的眼皮肿着,不知道是被他砸的还是他曾在刚才的施虐里流过眼泪。他的头发粘在前额和耳鬓,像一簇又一簇杂乱的狂草。杨树欲将那些遮蔽他脸的脏污擦去,却是把他的脸弄得越来越脏。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执拗的想法,伸出手指抹掉了陈晓嘴旁溢出的鲜血。他抬手将那抹红色触在自己因剧烈动作而缺水干裂的嘴唇上。很咸很涩,与眼泪相同。可是很遗憾,陈晓不会在他面前流泪。
“你说的对….这么多时间,我们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他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空气,拔出陈晓常常用来杀死他的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他没有停下将刀柄往里递送的动作,直到他感受到刀刃早已穿透了他的后背,露出带着血丝的刀尖。他发出了叹息的一个音节,倒在混合盛开的血花里。
这是在这绝望世界里无法被听到的短叹,过往的一切是这不断死亡里的绝唱。
“你不会先离开吧?”他乞求般地发问。这不符合杨树的风格,杨树总是带着那一份独有的自信与耐心,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除非他是实在想知道答案了。
陈晓能感受到胸口传来硬物的触感,那是枪管。这样的举动是的这场谈话如同逼迫一样,在逼迫陈晓给出一个回答。
心脏和枪管隔了一段血肉组成的距离,照理说枪口抵住心口带来的只会是心理上的恐惧,生理的恐惧虽有但不会多。可此时他的心跳的很快,频率高且震动幅度大,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这样剧烈地跳动过。无论是被审问还是被挟持,亦或者被杀死,他都不曾这样。过分的动作让他产生了一种心离那片冰冷不远,甚至感觉枪管再往前一寸就要挨上他的心脏,与之一起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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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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