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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总是低眸的女孩 
印象中她总是低着眼眸紧抿双唇，扎歪了的低马尾斜斜地垂在肩膀上，黑框眼镜和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大半脸庞，尽管大了一号的校服格外不合身，却依旧掩盖不住她周身冷淡的气质，在吵闹的校园中显得如此不同。
但这显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我看见她艰难地往上抖了一下背后沉甸甸的书包，然后略显吃力地将手从袖口里伸出来，推了一下脸上的黑框眼镜，但那副眼镜很快又因为一阵推搡从鼻梁上滑落，摔落在坚硬的柏油路上。
她半倒在地上，表情却几乎没变动，依旧低着眸子，在地上摸索着想捡起眼镜，却因为看不清而有些困难，但那副本来只裂了个角的眼镜却在周围人的大笑中被踢至垃圾桶旁，玻璃瞬间碎了一地，细细的渣子粘在阔步离开的人的鞋底。
我面前她的脊背似乎顿了一下，接着像是不知道真相般，继续在地上摸索着，我是个胆小鬼，但也看不下去她被蒙在鼓里，于是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然后说：
“你的眼镜被他们踢坏了。”
那或许是我第一次那样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睛。
她比我高上一点，却由于腿麻而微微矮了身子，长睫遮掩住的眼珠突然向上望着我，那两颗琥珀色的眸子因为仰视似乎带了一点可怜，但眼中的情绪又好像如此平静，光下微缩的瞳孔轻轻颤着，似乎将我整个人都吸入了进去。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莫名地想要逃离，却又觉得十分迷恋，好在不等这些矛盾的心理撕扯我她就率先又垂下眼眸，依旧是沉默着。
我似乎是吞咽了一下，然后听见我的声音：“我带你去告老师吧。”
她微微摇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垃圾桶旁将每一块玻璃碎片捡起扔进垃圾桶，然后没有同我告别，径自离去了，在落日下重新扎了一下刚刚弄乱的头发。
还是歪的。
后来她还是扎着那歪了的低马尾低眸走在路上，脸上的黑框眼镜也与从前一样，常常在垃圾桶旁碎裂，第二天又重新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
而我依旧执拗地将她扶起，但在她拒绝了几次上报老师的提议时我也学会了闭嘴，只在沉默中看着她将碎片扔进垃圾桶，再走进落日扎着她那斜斜的马尾。
模糊间，我突然开口了。
“对不起。”
她的脚步停顿了，却也并没有转身，似乎在等我的下一句。
我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悔自己莫名上头的情绪和说出的话，但已经开了口，我还是决定把它说完。
“我是个胆小鬼……帮不了你什么。”
她在余晖下停下脚步回眸望我一眼，金色夕阳的光亮掉落在她的眼睛里，鼻尖的小痣模糊又清晰，似乎在我心下刻上了烙印。
然后她走了，依旧没有说话，收回了平静的眼眸，只剩在微风中轻舞的发丝。
再后来，我的身上留下了淤青和伤口，而她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让我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她却离开了。
我攥了攥拳头，不知道自己擅自帮她出头是对还是错，但是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她眉间瞬间的烦躁还是忍不住动了心思。
胡思乱想时教室门猛地被打开，她站在门口，平时长出一截的袖子此时被撸到小臂，头发更加散乱，扬起的碎发在她身后的夕阳下发着光，不过阴影下的脸看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只是后来听别人说那些人被记了处分，从此看见她就躲。
或许我心里隐隐有猜测，可是我不明白。
而现在的她大步走到我面前坐下，从桌兜里拿出了酒精和棉签，我看着低头为我处理伤口的她，眉头微蹙，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几乎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
我望着她垂下的眼睫和眼前的黑框眼镜发呆，并没有发现那对镜片下的世界似乎和普通玻璃映照出来的一样，也完全没意识到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而在她陡然抬起头看向我时竟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眼睛。
几分心虚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她抬头的一瞬我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同于往常平淡的情绪，让我突然有些想要逃避。
但是她没有轻易放我走，而是摘下了眼镜，伸出手避开我的伤口掐住我的脸，不会让人感觉疼却很有力，她将我的脸掰正，然后缓缓凑近。
第二次近距离地看到这双眼睛却完全不一样了。琥珀色的眼睛不再平静，里面似乎填满了令人颤栗的情感，从仰视变为俯视，那双眼凌厉却不伤我。
“不要躲我。”
我听见她说。
“直视我。”
2024-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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